2011年12月22日星期四

孙兴杰:金正恩时代的挑战

作者:孙兴杰
12月19日中午,朝鲜国家电视台向世界发布了一条重要消息:该国最高领导人金正日于17日突发心肌梗塞去世。一时之间,世界各大媒体纷纷报道这一消息,一个没有金正日的朝鲜将会走向何处?后金正日时代,朝鲜面临着权力更迭的挑战,同时也考验着大国外交智慧。
金正日去世之后,其子金正恩顺利接班,朝鲜官方媒体号召国民,"在金正恩同志的领导下,我们需要化悲痛为力量与勇气,克服眼下的困难。"真正的挑战在于,年轻的金正恩能否建立自己的统治权威,政治领域最大的难题莫过于权威的建立。政治权力既是一种集中性权力,也是一种强制性权力,但是过多的强制,尤其是暴力会消解政治权力的效力。
金正日的权威更多的源于绩效,就是朝鲜成为核武器国家这种功绩。年轻的金正恩要稳定政局,首要的是改组最高权力机构,确立其核心地位。
金正恩面临的第一个挑战是自己的资历尚浅,80后的金正恩面对的是一些80后的政治老人。自1980年以来,劳动党的领导机构一直保持原状,党中央的一些成员已经去世,中央政治局的五位常委中已经有三位超过80岁。政治权威的确立需要时间,虽然金正恩在去年9月已经确立了继承人的地位,但是要真正做到名副其实,需要在党政军各个领域积聚资源。如果金正日能够多活几年,金正恩会拥有更多的时间和资源建立自己的政治基础,可惜,天不假年,金正日只给了继承人一年多时间去做准备。
金正恩的第二个挑战是如何将权力从党内元老手中夺回来。金正日为了减少金正恩接班的困难,提升了自己的妹妹金敬姬的地位。金敬姬长期掌控朝鲜党务工作,去年9月,金敬姬与金正恩同时晋升为大将。这一消息被外界解读为,金正日希望妹妹能够帮助儿子掌握大局,顺利继位。问题的关键在于,金敬姬及其丈夫张成泽是否甘居人后,像"周公吐哺,天下归心"的周公一样,把政权交给成王;抑或像"鞠躬尽瘁死而后已"的诸葛亮一样辅佐扶不起的阿斗。
金正恩的第三个挑战是改革的风险。新官上任三把火,要确立自己的威信需要提出新的治国方略,其父的"先军政治"战略的效能已经穷临谷底,金正恩需要改弦易辙。从朝鲜官方对金正日死亡消息的封锁以及对金正恩公开的支持来看,朝鲜高层的控制能力并未削弱,由此可见,金正恩顺利接班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。风险在未来几年,如托克维尔所言,一个政权最危险的时刻,是它要变好的时候。尤其是在朝鲜这样一个封闭了几十年国家进行改革,平衡和对冲风险是非常重要的。
当朝鲜的青年人通过网络认识世界,反思自己的时候,可能金正恩的风险就真来了。
金正日去世的消息让周边的大国,尤其是美日韩三国领导人如临大敌一般。韩国总统李明博与美国总统奥巴马就这一问题进行电话沟通;日本首先野田佳彦结束街头演讲,召开紧急会议。韩国和日本的股市双双下挫,股市的下跌反映了人们对未来局势的不安。
金正日去世是否会引发整个东北亚局势的变化,人们在此之前都做过不同的评估,美国对金正日可谓恨之入骨。《华尔街日报》的表述就非常典型:"那个以恐惧与孤立维持权力,以核武器胁迫邻国、威胁美国的独裁者,死了。"这反映了美国幸灾乐祸的心态,但是朝鲜的变革需要一个安全的外部环境,美国白宫发言人卡尼称,"我们继续承诺,维持朝鲜半岛稳定,保证盟国的自由与安全。"
冷战结束之后,朝鲜失去了苏联的支持,一度创造过"经济奇迹"的朝鲜却连连发生饥荒。处于大国夹缝之中的金正日只能依靠挥舞核大棒来制造国际影响,换取国际援助,保证政权稳定。自2003年以来,金正日便一直玩耍"边缘战略",他是一个一流的战术专家,玩弄大国于股掌之中。
金正日的外交战略一方面反映了朝鲜的地缘政治困境,另一方面也把朝鲜拖入了一种安全困境之中,进入了恶性循环。"先军政治"的战略使朝鲜成为一个军事化国家,庞大的军队消耗了大量的资源。金正恩要开启改革大门,一方面要获得军队的支持,另一方面需要裁撤军队,否则,改革会面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境。要裁撤军队,就需要周边大国给予朝鲜以安全感,否则,军队的地位会继续强化,而改革的窗口会慢慢关闭。
朝鲜半岛被称为冷战的活化石,要把朝鲜接纳进入区域共同体之中,需要周边大国与朝鲜逐步建立互信。就目前而言,要达成这样的目标,可能需经历一个相当漫长而痛苦的过程。
对于中国而言,一个稳定有序的朝鲜是目标。金正日玩"核弹牌"也让中国非常被动,一方面,朝鲜拿到了大量的援助,另一方面,又在玩弄包括中国在内的区域大国。金正日时期曾经试图学习中国改革开放的经验,但是虎头蛇尾。中国需要积极稳妥地推动金正恩进行改革开放,一个加入市场体系的朝鲜要理性得多。美国情报分析机构认为,对于中国的依赖不断增强,金正恩会感到更大的压力。中国需要把这种依赖变成朝鲜改革的动力,一个走向正常国家形态的朝鲜才是中国之福。
联系到2011年全球性的政治震荡,金正日之死可能就有了更大的影响。政治民主化成为一股不可遏制的浪潮。金正恩除了要重新调整高层的权力结构,使之形成制衡之外,还需要考虑如何在现有的政治体制与民主政治之间架设桥梁。这是比经济改革更复杂、更具有挑战性的工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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